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生成式人工智能（generative AI）已经改变了人们对计算机可能具备的能力的看法。
现在，人们正处于一场激烈的辩论之中，讨论计算在艺术和创意产业的未来中将发挥什么作用。已经有一长串的诉讼案件针对生成式AI公司，其中大多数案件集中在禁止未经许可对受版权保护的作品进行生成式AI训练上。
毫无疑问，生成式AI的训练可能涉及版权问题，这是一个重要的政策辩论焦点。事实上，在这个技术发展和诉讼的初级阶段，版权问题正在被广泛讨论。
然而，在这里不会专注于这一点。许多学者、开发人员等已经详细阐述了为什么版权应该允许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对受版权保护的作品进行生成式AI训练，并回应了关于版权的常见误解，比如未经许可复制或使用受版权保护的作品本身即构成侵权的观点。
这些支持者的论点非常有说服力，但也承认其他人可能有不同的看法，不能完全确定现行法律在所有情况下如何适用（即使只关注单一司法管辖区）。
探讨生成式AI对创造力的影响，而不受版权的限制。版权常常被视为解决各种不同经济、文化和其他问题的“锤子” – 解决各种不同问题的唯一工具。因此，当前的辩论可能会妨碍思考更适合或更实际的替代思路。
在这里，关注生成式AI训练的三个特定问题，并强调了可以帮助解决这些问题与版权无关的替代措施。承认在辩论中会简化一些方面，并完全忽略其他方面，以帮助拓宽（但不是解决）构思解决方案的框架。希望这种对一系列极其复杂、迅速发展的问题的处理方式能更清晰地指引出建设性的前进路径。
关注点#1：生成式AI不公平，因为它未经许可使用内容
许多利益相关者认为，未经许可对现有作品进行生成式AI训练本身是不当的。虽然这被构建为一个版权问题，但它不仅仅是如此。
Adobe的生成式AI系统是在版权持有者明确许可的内容上进行训练的，但创作者仍然反对他们在同意许可协议时没有预料到这种具体用途。甚至小说作者 – 通常未经许可构建在受版权保护的作品之上 – 也对其作品进行生成式AI训练表示了担忧。
这反映了一种意向，即对作品进行AI训练违反了一种隐含的社会契约，如果不是法律。这种说法有时被表述为“这不仅仅是版权问题，而是关乎同意”。
一方面，这种说法并没有帮助解决争论 – 它只是改变了争论的术语。辩论版权的界限意味着解决权利持有人是否以何种程度在法律下要求特定用途的同意的问题，而版权在许多情况下并不要求同意（例如阅读一本书、制作恶搞）。仅仅引用同意并不能确定是否以及如何维护这种用途或划定不同的界限，无论是通过版权、其他权利还是法律的其他领域。例如，制定与AI训练相关的新“数据权利”的想法仍然需要权衡，包括这些要求可能如何阻碍其他创作者和受益于生成式AI工具的人等方面。
另一方面，围绕同意的更广泛的框架为解决根本性问题提供了其他类型的机制。规范和技术标准也可以帮助人们定义、传达和尊重彼此的偏好。这些机制仍然伴随着权衡，但规范和标准可能能够以不适用于法律的方式随着不同用途和情境的发展而演进和定制。
很容易忽视创造性努力和产业如何通过“复制规范”和正式权利一样受到调节的许多方式。例如，关于署名和剽窃的规范在各种日常创作者和创新者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即使法律不一定要求如此。时尚和烹饪（即食谱和餐厅）在法律允许大量复制的环境中蓬勃发展；与此同时，规范仍然可以在这些领域塑造行为，即使它们存在争议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演化。
在AI背景下尤其相关的一种正规化规范是robots.txt标准，广泛用于网站运营商之间传达他们希望自己的站点如何被自动机制（’抓取’）访问的方式。虽然它不是由法律实施或明确要求的，但商业搜索引擎和其他人普遍遵守这一标准。OpenAI最近解释了robots.txt如何用于禁止其网络爬虫GPTBot访问内容进行AI训练。Spawning.ai正在开发一个专门用于传递站点是否允许AI训练的标准，而万维网联盟（W3C）内的一组出版商也在开展类似工作。
此外，生成式AI公司正在采取措施为创作者提供更多的选择和控制权。Spawning.ai还正在构建工具，供创作者和权利持有人传递其偏好，将内容上传到数据库，然后使这些信号可供第三方使用，StabilityAI已经在其Stable Diffusion图像生成工具的训练中整合了这些信号。与此同时，谷歌启动了一项调查类似robots.txt的解决方案。与此相关的是，OpenAI宣布将采取措施限制生成以生活创作者的风格的内容，而微软则通过其Image Creator with Bing工具为创作者提供了限制此类输出的方法。
与此同时，创作者和粉丝社区也正在为其自身环境制定适当的规范。例如，Kickstarter将要求AI工具的开发者描述他们如何管理对内容的使用同意。这样，网站的用户可以在决定是否支持一个项目时考虑这些信息。
再次强调，新规范和支持工具的出现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会满意，也不意味着可以避免困难的权衡。但它们可以提供一个实际的前进路径，以协调不同的利益。
关注点 #2: 生成式AI将取代创意工作
版权被认为是一种激励创造力的手段，赋予创作者对其作品的某些独占权利。当他人制作与市场上已有的作品在实质上相似以竞争时，可能侵犯这些权利。无论媒介如何，这种情况在生成式AI的使用方式上仍然存在一些担忧。
用户可以启动AI工具来帮助他们生成侵权作品，而AI系统可能会从其训练集中“记忆”并重新构建特定受版权保护的元素，将其用于生成的输出中。
但对生成式AI的担忧通常更广泛，不仅仅是看待与他人的作品相似且实际侵犯版权的具体输出的影响。相反，它们关注的是总体上保护创作者的生计，以及即使非侵权的输出也可能与生成培训数据的人竞争。例如，插画师和网页设计师将面临来自那些由于新技术而能够更轻松进入这些职业的人的新竞争。这里的关切不是插画师会直接从其他创作者那里复制，而是他们将创作新的插图，但这些插图仍然与现有创作者的生计竞争并威胁。
即使您认为生成式AI将在总体上带来无法估量的经济利益，也不能保证这些利益将如何分配。经常提到的回应是，历史上技术进步并没有总体上摧毁工作机会，但这并没有解决地动山摇对个人或情感带来的后果。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关于工人担心培训了取代自己的外包替代品的早期2000年的问题。那时，考虑了各种政策回应以减轻外包对被替代工人的影响，类似的视角可能适用于生成式AI对创意产业的影响。
美国编剧协会最近的罢工在这里具有启发性。可以肯定的是，一些编剧坚决反对生成式AI的使用。但协会的谈判立场更加微妙，特别关注技术在编剧与制片公司的关系特定背景下的引入和使用。这些工人的现有劳工协议为初稿作者和编辑及修改者提供了不同的权益，后者有较少的补偿权。协会担心，如果生成式AI在当前协议下用于起草材料，协会成员将不会从这项技术的使用中获得任何经济利益，只有制片公司会获益。换句话说，他们的政策回应着重于技术利益的分配，而不是限制技术本身。制片公司似乎已准备好就这些问题制定相关条款。
在保护创作者的经济利益与拥抱生成式AI的创造潜力之间找到这种微妙平衡是协调竞争利益的一种积极方式。还有一系列政策向量同样值得考虑。例如，今天的税收政策实际上更偏向于资本投资，而不是雇佣劳动力。当然，有机会培训和再培训被生成式AI取代的工人，我们可以创造激励措施，鼓励公司在这方面引领努力。
这些问题也指向了在面对AI时我们可能需要的社会安全网和我们现在已经拥有的社会安全网之间的巨大鸿沟。恐怕这不是巧合，Sam Altman，OpenAI的首席执行官，多年来一直主张普遍基本收入。可能需要整个提高社会和经济保护底线的经济政策议程，以及如何为这些议程提供资金支持。
最后，规范也可以在稳定市场收入机会方面发挥作用。七家领先的AI公司已经自愿承诺标记AI生成的内容，这表明了保护创作者经济机会的市场解决方案。就像在大规模生产的商品面前仍然存在手工制作商品市场一样，可以想象未来会存在完全由人类创作的创意作品市场，这与AI生成的创意作品市场不同。类似水印的努力可能有助于区分不同类型的创作作品，并允许市场参与者根据自己的偏好来表达和行动。
关注点#3: 生成式AI将导致文化恶化
与担心生成式AI会摧毁就业机会的焦虑情绪类似，有人担心它将导致文化恶化。数百名创作者签署的一封信呼吁出版商支持“由人类创作的编辑艺术，而不是由服务器农场制作”的方式表达了这一观点：
AI声称具有创作艺术的能力，但它永远无法令人满意地创作艺术，因为它的算法只能创建已经存在的艺术的变种。它只会创建没有实际洞察力、机智或独创性的仿制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将使我们的视觉文化贫乏起来。消费者将被训练接受这种看起来像艺术的艺术，但创造力、个人愿景、个体感知和人性将消失。
从这种广义的角度来看，这种说法是没有根据的，或者充其量是高度主观和可疑的。毕竟，即使粗略审查使用生成式AI创作艺术的人们的作品，也可以发现无论如何合理的判断都具有“洞察力、机智或独创性”的无数例子。所有创造力在某种程度上都建立在过去的基础上，都是对以前的“变种”。此外，历史也是有教益的；摄影、合成器和其他用于创作艺术的工具曾经面临过它在某种程度上有损艺术本质的抱怨，但最终成为文化的高度受人尊重的一部分。
然而，有一种更值得进一步关注的较狭义的论点。上述信函中强调的担忧是“消费者将被训练接受这种看起来像艺术的艺术”，即这些作品将有效地挤压出大众市场的需求，从而挤压出许多其他形式的艺术表达方式的商业前景。这种担忧呼应了关于生成式AI的利益分配的担忧，隐含着一些强大的公司将利用生成式AI来推动垄断市场的商品化作品，这些作品将占据消费者的注意力。
在这里，值得思考生成式AI是否具有独特的关切。毕竟，媒体实体（如唱片公司、电影制片公司、书籍出版商）已经存在显著的集中现象。文化已经充斥着现有大众文化物体的续集、前传和衍生作品等。例如，热门电影《芭比》电影还没上映，玩具公司Mattel就开始制作关于其众多玩具和游戏的电影，包括魔法八球玩具和纸牌游戏Uno。流行音乐越来越多地被设计成仅仅为了制造热门歌曲，因此歌曲越来越相似。
并不打算辩论媒体和艺术领域的这些和其他发展的优点。与商业利益和艺术和媒体领域的产业集中长期争论相比，对生成式AI的担忧必须放在这一背景下。政策可能需要着重关注促进竞争和解决媒体多样性的途径，包括直接支持小型、独立和非营利企业的方式。此外，虽然立法审美品味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限制某些所谓的“低级”艺术的制作，但规范和社区可能是更合适的工具。如上所述，可以设想鼓励人们考虑他们所喜欢和购买的艺术的起源的努力。
展望未来
正如一开始所说，对版权是否应该成为解决围绕生成式AI培训的众多复杂问题的工具表示怀疑。
有些人可能不同意，关于这些问题的诉讼将继续前进，有更可行的前进道路值得人们更多的关注。
首先，利益相关者可以共同努力制定更清晰的规范和工具，为创作者提供表达他们如何希望他们的作品被生成式AI使用的方式。其次，生成式AI为现代化创意产业和艺术家的生计所支撑的社会和经济政策提供了机会。